没有成为地理学家的小明希望能够在这个博客继续私人创作,从底线上不向现实低头。

当我自由高歌

*无差。

*只是描写了一个突发的对谈记录。

 

当我自由高歌

 

  ——“当我挣脱枷锁,我获得的是全世界。但现在我又被带上了沉重的镣铐,我甚至是主动接受了这镣铐,我想我大概是疯了——我现在是一个囚徒吗?”

  这是六道骸在一周之内接到的第三条同样的信息。这是白兰发过来的,在大战结束之后他因为突如其来的无所事事甚至是陷于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精神激荡之中。是的,一切都暂时告了一个段落,而在事后无需高度紧绷神经的时刻,大脑的另一些部位被施以了更强烈的刺激,譬如这原本冷酷且不近人情的工科出身的战争狂魔都开始做起了哲学思辨。六道骸在收到第一条信息的时候试图回复一些话,但他又立刻地将它们都删空了。接着他又收到了第二条,第三条,是一模一样的文字,什么都没有改动。

  事不过三,六道骸心想,他觉得他有必要正视一下这位达瓦里希先生罕见的人文情怀思考。于是在约定的时间,他们在显示屏上看见了对方的脸,还有桌上的陈设。六道骸看见在那间他无比熟悉的屋子里,茶几上面除了堆集的零食口袋还有着散乱的几本书。《枪炮、病菌与钢铁》《致命的自负》《人类思想和实践中的革命》*——有一些别的,但是看不太清了,总之种类繁杂,叫人一时间无法推断出白兰近来到底在研究着什么。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打发时间,毕竟读书总是好的,比无谓的沙龙、聚会要好上很多。白兰并不是一个会虚情假意堆着笑脸去维护某些人际关系的人,这份意志除了他自身事实上孤僻的性格,更源于一种傲慢。白兰深知自己的傲慢,并且强硬地向外界展示这一点:毕竟他的本事足能够支撑起这份傲慢。

  “我讨厌社交,你明白的,我厌恶身边那些风景一般的人。我同他们格格不入,他们也不喜欢我。为什么我要劳神费力去同他们构筑关系?是这八兆宇宙的奥秘、是科学与技术再无法吸引我了吗?比起嗡嗡盘旋在我身边的,那些无趣的、叫人不快的碳基生物,我宁愿选择埋在故纸堆里读凯撒大帝或者拿破仑的故事!”白兰趴在电脑屏幕之前,大嚼棉花糖,一边喋喋不休起来。“我收到了很多宴会的邀请,可我全没有去;同那些我丝毫看不上眼的家伙们共处一室,只会叫我犯恶心。”

  “你说的不错,事实上我也更加倾向于避免无用的社交。但是,你应当明白,总有一些‘无用’是必要的。当你不再是一个立于顶点的独裁者,你总是该学学试着去软化自己,至少这能让你之后的日子好过很多。”

  “我难道现在过的不好吗?——好吧,是的,我承认,就像我已经追问了你三遍一样,我仿佛失去了很多自由,仿佛随时处于监控之下。我现在是一个囚徒吗?因为我带着枷锁!”

  “没有绝对的自由。”六道骸提醒道,“所谓的‘枷锁’或者换成更容易理解的词语,法律,道德,规则,即使在你曾经位于顶点的时候你也摆脱不了这些东西。就像你时常举出的那个例子,‘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既然是游戏,那么必然就要受到规则的制约,因此也就不存在绝对的自由。虽然上帝是不存在的,但是编程语言的规则是存在的,你又要怎么跳出这个枷锁呢?”

  白兰从电脑前坐起来,他又塞了一把棉花糖进嘴里,接着掸掉手上的糖粉揉了揉头发:“你说的东西,的确——有一套自洽的逻辑在里面。不过,我总觉得,我想,做出一些反驳,但是我还没有想到,该说什么。”他吞咽下嚼碎的糖块,“就譬如现在,我们是在无用的社交吗?毕竟我们根本就没有做有什么实质性的对谈出来,促进不了生产发展也证明不了定理。”

  六道骸便快活地笑起来:“但你又总是耗费时间在我身上,尽管在很多场合这些耗费的时间确实毫无意义。”他的眼睛快速转动了几圈,“你还记得瑞士的皮拉图斯峰吗?红色的小火车直达山顶,在那里有一只乌鸦!不,在那里有很多只乌鸦,但偏偏就是那么一只高傲的绅士站立在木质围栏上瞪着我们。我们侵入了它的领地,我们竟然就这么在一只黑色生灵的注视之下花了两个小时盯着远处的山峰看。”

  “哦,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那个下午?我们在卢塞恩,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到瑞士去,但我依然能够回想起卢塞恩湖上的风光以及皮拉图斯峰上的那只乌鸦。——乌鸦,嘻!”白兰停住了,他的瞳孔缩小,以一种奇异的亢奋,突然叫嚷起来:

  “回你的暴风雨中去吧回你黑沉沉的冥府阴间!

  别留下黑色羽毛作为你的灵魂谎言的象征!

  留给我完整的孤独!快从我门上的雕像滚蛋!

  从我心中带走你的嘴从我房门带走你的外观!”*

  “干什么念这首诗?你难道失去了你亲爱的‘丽诺尔’吗?”六道骸显然是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可是还在这里坐得好好的。你干什么念这首诗?就因为我们提到了乌鸦吗?不,绝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提到了乌鸦——你在象征,这是象征主义的手法,你在讲心底里面的话!”

  “心底里面的话?那是什么?”白兰猛地站了起来,他端起笔记本电脑,越过散乱的零食口袋和书籍,在房间里踱步子。“怎么,这么说来,你是爱着我吗!不,你怎么可能爱我?你甚至没有对我高高在上的同情!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互相深爱的关系?那些普通人间歌颂的‘爱’在我的眼里一文不值!——没错,你可以说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但是你又能怎样呢?你也不懂的,你怎么可能会懂?难道我连这一点事情都没办法看出来吗?不过我到底是对你有执着,是的,一种坚定的执着,我在你的身上终究是要寻求着什么东西的。是什么呢?”

  “你寻求的不过是一种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相互理解的依赖。即使是你也不能失去它,你总归是要把你的精神寄托在什么上面的。”

  白兰咧开嘴,发出尖利而短促的笑声:“一针见血,你是个聪明人,和你说话果真有意思。”

 

【附注】

*《枪炮、病菌与钢铁》:美国贾雷德·戴蒙德于1997年所著。主要讲述了现代世界及其诸多不平等所以形成的原因,指出了环境对人类历史的重大影响,否定了人种决定论。

《致命的自负》:英国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冯·哈耶克创作的政治学著作,首次出版于1988年。书中的核心概念是“扩展秩序”,它脱胎于哈耶克20世纪50年代以后开始系统阐述的“自发秩序”的思想。

《人类思想和实践中的革命》:19世纪初期英国著名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的著作,于1849年出版。全面地概述了他的哲学观点和新拉纳克的试验以及向未来理想社会过渡的措施等。

*“回你的暴风雨中去吧……从我房门带走你的外观!”:节选自爱伦坡的诗歌《乌鸦》。讲述悲伤的青年男子失去了他的爱人丽诺尔,而象征死亡的乌鸦却飞进他同爱人曾经甜蜜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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