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成为地理学家的小明希望能够在这个博客继续私人创作,从底线上不向现实低头。

远乡漫谈·回忆佛罗伦萨/正篇完结

*意大利篇,终于磨完了。谁能想到偏偏是意大利写得最纠结。

*虽然本文写的是佛罗伦萨但我最喜欢的意大利城市还是罗马,大概从我的同人作品里面就能看出我的偏好。我还想再去意大利。

*后记见篇尾。虽然我至今没有开始学西班牙语还十分穷困,但我依旧想着我的人生计划,做着三十岁之前去南美漫游安第斯山脉的美梦。


回忆佛罗伦萨

 

  意大利是我罕有的,能够表现出喜爱之情的“外国”。缘起已不可寻,我只存有约莫的印象:我似乎是在刚刚认字不久,能自己读几本书的时候,就对意大利产生了特异的关注。可如今回想起来,那时读的外国书,却尽是《一千零一夜》之类,有关于古波斯和阿拉伯文明的,就连讲述古罗马的书本我也没怎么看过。因此,我对意大利的兴趣由来便这样成了一个谜。不过么,谜团有时也不是非得解开不可。

  我阅读国别史的爱好也是因为意大利而发源;它赋予了我想要较为全面地、成体系地去了解各个国家的动力。但是在我小的时候,凭我自己的力量要在市面上买到非罗马帝国史的“意大利史”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也和意大利复杂的历史有关,“统一后的意大利”史不过几百年)。于是我读过了日不落帝国的辉煌,读过了百年维新路,读过了血与火的统一……唯独没有读过意大利史。我拿到的第一本彻彻底底的“意大利通史”是别人送我的礼物,那是韩国人写的,彼时我已经快要读高中了。

 

  意大利算是我在西方世界的旅途中较早接触过的国家,或许正是基于长久的关注,这个古老的南欧国家让我感到了一种安然的熟悉。贯穿意大利国土的亚平宁山脉是阿尔卑斯山脉南麓的延伸,我由北向南再向北,在整个北部意大利周游。我总觉得我在意大利待的时间不足够,我根本无法深入地领略其风貌;但这里的城市每一座都是那样地历史厚重、风格独特,教人一眼便无法忘却。我时常回忆那些城市,回想那些被各种史书记载传颂的历史。回看曾经的文章,满目尽是威尼斯或者拉斯佩齐亚的大海,又或是罗马的哀思;想来,我还没有写过的城市,便只剩下佛罗伦萨。

  这座城市位于意大利中部,是托斯卡纳地区的首府;它地处亚平宁山脉中段的西麓盆地,面朝地中海,是一座拥有两千余年历史的古城。十四世纪,光耀整个欧洲大陆的文艺复兴运动从这里发祥。十五至十六世纪时,佛罗伦萨成为欧洲最著名的艺术中心,美术工艺品和纺织品闻名睱耳。十九世纪,四分五裂的意大利终于统一后,佛罗伦萨一度成为意大利王国的临时首都。它还拥有另一个令人沉醉的译名“翡冷翠”,这个发音也确实更接近于“Firenze”的意大利语发音;不过于我而言,我还是更中意“佛罗伦萨”这个名字。

 

  佛罗伦萨的市徽是一朵鸢尾花;行走在城市里,那朵花总会从各处进入眼帘。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这个鸢尾花图案是美第奇家族的族徽,三百余年间,美第奇家族的兴衰一度象征着佛罗伦萨的兴衰,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密不可分。这一欧洲著名的望族以经商与纺织业起家,又在金融领域积累了大量财富;同时,这个家族致力于城市设施的建设,在建筑和艺术方面取得了极高的成就。甚至可以这么说,没有美第奇家族,就没有发源于佛罗伦萨的文艺复兴。

  是的,文艺复兴,提到佛罗伦萨怎么能不谈及文艺复兴?文艺复兴时期的十三位著名艺术家都与这座城市有着不解之缘。现在,这座城市仍旧保留着文艺复兴时期的风貌,精致小巧,富有古典的韵味。美第奇家族对于艺术的追求,促使他们保护并资助了当时的众多艺术家,让他们聚集在佛罗伦萨。譬如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米开朗基罗,便在佛罗伦萨遇上了他的伯乐,美第奇家族的洛伦佐。位于西尼奥列广场的国王行政宫,过去是美第奇家族的府邸,他们在这里处理政务;在建筑的大门口,便树立着米开朗基罗著名的“大卫”。大卫一手握着抗在肩上的皮袋。一手攥着石块;心情激昂,青筋毕露,准备着同巨人战斗。这个雕像具有相当的时代代表性:巨人是一种来自自然,非社会性的威胁,而人类能够凭依自身的勇气和胆魄,与未知和恐惧做斗争。

  文艺复兴有一条最为直观显著的特征,那就是否定神权最高论,肯定人的价值。文艺复兴最初的理念中,就引导着被严苛宗教束缚的人们重新审视自我,认可自我,超越自我;这一思想是照亮欧洲黑暗时期的明灯与光。来源于古希腊,古罗马的精神思想从这里开始传承与发扬,神权不再是至高与唯一,人类转而注目于自身的价值。“人得依靠自我,需要自由,需要独立!”人类拥有了力量,那是源于思想启蒙的力量;人类为自己谱写了赞歌,那是突破一切阻碍向前迈进的赞歌。

 

  那是一个初秋,秋日的佛罗伦萨若是带上了雨,那样子就更加像是一杯醇厚的葡萄酒。不过,或许是所有的雨水都在罗马落了个干净,我在佛罗伦萨的时候每日都是晴空万里,连一丝云朵都没有,天空犹如深邃的宝石。这宝石令我目眩,使我的脑子愈发不清醒,我回想起在拉斯佩齐亚的渔村里歇斯底里的记忆,又觉得自己仿佛陷入梦境。——我眺望四周,猛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圣十字广场上,在大殿之外,是但丁的塑像。诗人用石头的眼睛俯视着我,只需再走过几条小巷,便能抵达他的故居。我不禁自嘲道,莫不是我进入了《神曲》的长梦之中么!那便让这个梦再晚一点醒来吧,请告诉我,我的那一片黑暗的森林又在何方,我能否经历了地狱的煎熬,最终到达极乐呢?

  恍然之间,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身处一处历史的漩涡。这里的时间是重叠的,精神是重叠的,那些数个世纪之前的精神与思想正通过某种不可名状的方式进入了我的头脑。我往北走,走下大殿旁的台阶,沿街的商户用各国语言招揽着客人。我穿过人群,感到自己是一个幻影;我穿过街巷,圣母百花大教堂威严地压进我的眼睛,叫我两股战战。教堂的大穹顶有107米高,设计师与建造者是享有“天才”之名的布鲁内莱斯基。人们总说这个大穹顶是凭空般拔地而起的,毕竟布鲁内莱斯基既没有设计草图,也不用建筑支架。在修建之时,这大穹顶被天主教会视作是异端的构建,因为它是全封闭的。纵然是在佛罗伦萨,这座远离教皇威严的城市,修建这座教堂也需要建造者非凡的觉悟与勇气。

  我顺着教堂走,一面想着自己或许没有时间去观赏“最后的审判”,毕竟在那里已经有了太多的虔诚信徒。我在转角处进入一个鞋匠铺,门口的矮桌后做着一位小老头,低着头看桌上的布料。我对他说,“Ciao!(你好)”他并不答话,只是突然诡异地扭动了一下。店铺内传来不引人注意的短促笑声,那时我才发现我面前的小老头是个布做的人偶,在阳光下显出一种独特的肃穆。

 

  骄阳正似火,从一座教堂到另一座博物馆或者广场,我在巨大的厅堂游走,只愈发感到自己仿若蝼蚁。我的生命何其短暂而历史又是怎样的古久延续,在佛罗伦萨,那些高耸入云的雕塑绘画还有建筑,那些已经化为灰土的先人以及故事,我无法用我的贫瘠知识解读它们,只能涎着脸,企图和只鳞片爪产生一瞬间的共鸣;我别无他法。

  城市的智慧存在于各处。它镌刻在每一条斑驳曲折的街巷,饱经岁月的皮肤褶皱蔓延在脚下的土地。那些带着世俗的尾气与烟尘驶过了,那些根源深厚的讪笑和谎言日复一日地飘落,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拥挤复又散去,那些经年的记忆深埋再重建。乡人,游子,过客,所有人享受着城市的智慧,可是这份智慧难以理解,它融入于每一个人的呼吸血脉,又悄无声息地循环;当脚步远离,它的精魄潜伏在白发和皱纹里。

  是的,拿出纸,该写下几句诗。去歌颂鸢尾花,去歌颂森林,去歌颂塑像,去歌颂砖块、长椅、咖啡馆,去歌颂土地和流水,去歌颂没有尽头的小路。如果能在一秒钟之后发现了永恒的享受,那别去在意永恒的惩罚。倾听,去聆听,那是乐园的号角。

 

  出城外,登高处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白日与黑夜交界处的幻梦此时在眼前一幕幕浮现,真实与幻觉交错,一百万的心脏同时跳动。光影阑珊,在高处的米开朗基罗广场能够眺望整座城市。向远处看,那些半山上的建筑里似乎还传来公元前的谈笑,那是安置罗马帝国士兵的旧址。我想那确实是足够梦幻的景象,目光尽头是落日霞光,稍近处是古罗马的旧迹,再近处是文艺复兴之都;更近处的阿诺尔河两岸奔驰着汽车,尾灯拉出长长的红色。

  夜幕之下,星星伴随着历史共同闪耀。

 

  我想,若是有机会,我是很想再花上几个月,再到意大利去一次。我还没有去过南方,登上西西里岛或者萨丁岛,我想念撒着绿色植物碎屑的披萨与吉拉脱。我愿在历史与艺术的长廊里来来回回,不知疲惫,只怀着亢奋的眼泪。

  罢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后记】

 

  《远乡漫谈》这个系列在经过了五个月后正式完结了。这个系列我尝试了不同风格的记叙,不论成果如何,毕竟也是告了一个段落。因为生活上的变化不能像去年的《凡人小记》那样有时间和灵感集中更新,故而打了五个月的持久战,到了现在确实也有些疲惫。

  这个系列只选取了一部分我去过的国家进行写作,不过每一次落笔都是在再度温习曾经的路途记忆,让我产生了许多全新的感触。

  和所处环境有关,至今我走过大半个中国,三十左右国家,我并不感到满足。身边一些年长者去过的国家动辄以五六十计数起步,我同那些丰富经历不可比肩。我是一直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做一个行者的。我渴望在世界漂泊探险,去疯狂地体验,让我的内心获得宁静与满足。我想在脑海里留下所有的大洲大洋的印迹,籍此证明我曾经活过。

  闲话不表,感谢读者诸君至今的阅读。


  即墨清潇

  二零一九年八月三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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